凜冬散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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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
翌日, 祝驚初先後接到常宇和李家那邊打來的電話，向她問起了前一晚發生的事。
她只說前不久曾搭過江渙的便車，他記得她家地址, 見她喝多了酒，就好心順道送她回去了。
不管旁人信不信，她堅持這套說辭，也的確是這麽麻痹自己的。
即使那晚的最後，他說和楊舒意沒什麽關系, 但除此之外同樣令她受不了的，是他的反覆無常。
她不想像現在這樣，他一舉一動都充滿強烈的占有欲, 卻從不肯開口說一句喜歡, 只留她時刻在他接近自己是出於愛還是恨的揣測裏搖擺。
如果相互靠近只會彼此折磨, 還不如徹底一刀兩斷, 各安天涯。
她努力忘記江渙的存在，卻在那之後某一天，忽然接到了陸蔓的電話。
照例問了幾句她的近況, 陸蔓遲疑地問了句：“小初，你是不是……跟小江那孩子還有聯系啊？”
祝驚初心下一緊，反問道：“媽，怎麽突然問這個？”
雖然之前在寧市偶然撞見那次，祝驚初再三跟她保證和江渙只是偶遇, 並且以後大概也不會有聯系，但到底是自己養大的，現下聽她這麽一問, 陸蔓就知道自己說中了。
她嘆口氣：“現在不都在給老式樓梯房加裝電梯嗎？但你也知道，咱們小區因為樓房結構問題, 安裝難度很大，加上不少人不願出這個錢，就擱置了。
“但前幾天，我們單元樓下突然來了一隊工人，在那兒叮叮當當敲打著安裝軌道和那種折疊座椅式爬樓機，可以從一樓直接坐上樓。
“我以為是誰家老人腿腳不便才裝的，還跟你爸說要是我們長住也可以咬咬牙安一個，結果你猜怎麽著？軌道真就安到了我們家門口，我問工人，人家說有個老板已經付過錢了，我們只管用就是。”
不用陸蔓再說下去，祝驚初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三層樓的折疊坐式爬樓機價格不便宜，陸蔓考慮到他們遲早要回江城，沒舍得花這個錢，可眼下有人一聲不吭就把東西安到了他們家門前。
她問過常宇，對方對此全然不知，祝驚初更是如此，思來想去，會這麽做的只可能是江渙。
祝驚初幾乎是瞬間做了決定：“媽，您問過工人師傅那臺機器的價格嗎？”
陸蔓報了個數。
雖然昂貴，但她積蓄裏還拿得出這筆錢。
下班後，祝驚初第一次主動撥出那串沒有備註，卻不知幾時在腦海裏根深蒂固的手機號。
不過兩秒，電話便被人接起。
江渙原本正在開會，看到來電顯示，當即擡手打住了匯報到一半的下屬，仿佛生怕那端只是不小心摁錯，亦或反悔掛斷一般。
“餵，”他將手機貼到耳邊，瞬間柔和下來的表情令在場的所有人咋舌，“怎麽了？”
眾人面面相覷，懷疑自己眼花：剛才那是他們認識的江總嗎？明明接到電話的前一秒，他還冷峻而嚴厲，做匯報那人冷汗都密密麻麻滲了一腦門。
他起身，快步走出會議室，卻在推開門的那一瞬，聽到祝驚初客套疏離地說了句：“麻煩江總給我一個銀行卡號。”
他一頓，明明猜到了她想幹嘛，卻還是明知故問：“做什麽。”
“江總，”祝驚初語氣淡淡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：“無功不受祿，我不會平白欠您一樁人情，還有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，我不想再和你牽扯不清。”
最後那句話猶如無數根尖刺，將江渙紮得體無完膚。
他沈默了許久，緩過那陣心臟被人擰成一團的痛感，才啞聲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“就當是我……失控對你的補償。”
“放心，”像是知道她下一句會說什麽，在她開口之前，他閉了閉眼，先一步堵住她的話頭：“我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至少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。
//
那之後，江渙果然如他所說，不再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她面前。
只有一次，她偶然聽到他的名字，是因為葉玖玖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——
李詩鑰的生日派對上，她拍了不少照片和視頻，隔三差五往自己的小號上發，給粉絲營造一種自己身處上流交際圈的錯覺。
網紅的世界本就真真假假，倒也沒什麽，事情鬧大，是因為她在一條plog裏露出了和江渙的合照，角度很巧妙，乍一看就像她站在前面舉手機自拍，而身後的江渙深情凝望著她。
互聯網時代，江渙沒多久便被人扒出疑似鐘氏太子爺的身份。
葉玖玖沒有正面回應卻點了個讚，間接證實了這個說法，引得一眾粉絲發出羨慕的感嘆：“總裁和他的小嬌妻”“霸總文學照進現實”“難怪玖玖沒有和男搭檔日久生情，私下原來吃這麽好”“……”
對這些評論，葉玖玖一概沒有回覆，既沒承認也沒否認，但鑒於她一貫模棱兩可的處事方式，粉絲都覺得這是一種默認。
但很快，有人質疑這張照片是錯位拍攝，造成兩人前後相貼的視覺效果，導致評論區各執一詞，吵成一團。
葉玖玖照樣沒對此做出解釋，卻在最新一條更新裏發了張照片，配文：衣服剪裁是不錯，可惜掉地上沾了灰，一洗就報廢【心碎.jpg】
眼尖的一眼看出那是江渙身上的外套，像是打了勝仗的鬥雞，趾高氣昂地@之前質疑錯位拍攝的人，問對方如果不是真情侶，外套怎麽會在葉玖玖那兒。
原本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了，可視頻熱度不小，很快被鐘氏秘書團裏的人看到，傳到了當事人，也就是江渙本人那裏。
葉玖玖連同她的編導和部門主管當即被叫到辦公室，桌子被副總拍得震天響。
“你碰瓷誰不好，挑那位財神爺去碰瓷？你知不知道連大老板對他都客客氣氣的，生怕出岔子啊，你呢？說難聽點，要不是公司一直砸錢給你做號，有人知道你葉玖玖是誰嗎？”
副總幾乎是指著人鼻子在罵，平時囂張慣了的葉玖玖這會兒也只能泫然欲泣地小聲爭辯：“都是粉絲瞎猜，我也沒明確說過……”
“行了！平時你搞些小動作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，這事兒，”副總不吃她那一套，只覺一個頭兩個大：“我說了不算，等著看鐘氏那邊怎麽處理吧。”
葉玖玖：“要不讓我見見江總，我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副總腦袋搖成了電風扇。
“見你？”他像是聽了個笑話，“你看江總最近來公司了嗎？聽企劃部那邊說，鐘氏最近有大動作，江總忙得腳不沾地，你多大面子啊？”
一句話懟得葉玖玖啞口無言。
門外，來匯報各大賬號狀況的祝驚初收回敲門的手，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工位。
心想，這世上果真沒有誰離了誰不能轉，她也好，江渙也罷，撇開彼此，工作生活照樣會回到正軌。
//
夏天正式來臨前，祝驚初意外收到了劉書源的信息，請她出去吃個飯敘敘舊。
她有些詫異，問是不是石欣媛也來江城。
很快，他回了消息。
【劉書源】：圓圓沒來，就我自己
【祝驚初】：你出差？
對話框上方斷斷續續顯示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”，卻遲遲沒等到回覆。
祝驚初覺得有些好笑，剛想問什麽事值得他這麽吞吞吐吐，對話框裏就彈出了新的消息。
【劉書源】：其實我這次，是專門來找你的
他不像以往那樣，張口閉口就調侃地叫她“小豬豬”的綽號，令祝驚初也跟著嚴肅起來，總覺得出了什麽事。
下一秒，她看見他問：渙哥住院了，你知道嗎？
隔天，周末。
祝驚初抵達和劉書源約好的飲品店，後者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，杯面上的拉花被他攪得亂七八糟，和棕褐色的咖啡液融為了一體。
“我不是故意遲到的，”她走過去，隨手放下包，“周末江城哪哪兒都堵。”
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要跟她聊聊江渙的事，她還有些不習慣，盡量保持著輕松的語氣，試圖找回學生時代那種輕松的氛圍。
豈料，劉書源擡起臉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。
祝驚初怔了怔，剛想說話，就被拿著平板過來點單的服務員打斷：“您好，請問喝點兒什麽？我們店的招牌是冰美式——”
“她不喝咖啡，”劉書源打斷對方，莫名問了句：“有酸梅湯嗎，不要茶包泡的，多加桑椹自己熬的那種？”
寧市本地居民有在盛夏熬冰鎮酸梅湯和綠豆湯消暑的習慣，江城這邊卻不然，更何況這個季節，還遠沒到喝冰鎮酸梅湯的時候。
她對手熬酸梅湯的記憶，還停留在江爺爺健在的時候。
她看一眼劉書源，對一臉為難的服務員搖了搖頭：“別聽他的，一杯西柚氣泡水，謝謝。”
等服務員如釋重負地走遠，她才轉向劉書源：“怎麽突然刁難人？”
劉書源還是那副表情，認真地看著她：“我不是刁難她，我是想看看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下一秒，他如同洩氣的皮球，恢覆本性，往桌上一趴：“小豬豬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？”
祝驚初一楞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劉書源直起身，猛灌一口咖啡，又酸又苦，他齜牙咧嘴：“你走之後，我和高鴻鳴怕渙哥出事，有次去他家找他。”
“一進門，就看到他在院子裏寫作業，旁邊的桌子上就放著兩碗酸梅湯，高鴻鳴開玩笑問，是不是提前猜到我們要來，特意為我們準備的。”
高鴻鳴正好口渴，說著伸爪子就去端，結果被江渙伸手擋開，他語氣疏淡，好似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話：“冰箱裏還有，這是留給爺爺的。”
原來在懷念江爺爺。
兩人對視一眼，高鴻鳴轉向另一碗：“那我喝這個。”
誰知，又被江渙擋了回去，高鴻鳴哭喪著臉：“渙哥，這又是給誰的？”
“她的。”
沒有指名道姓，但兩人都聽懂了，這個“她”指的是誰。
他自言自語般：“我熬了很多，但都比不上爺爺做的味道，她是不是因為這樣，才總也不回來。”
……
那是繼他對空氣說話之後，第二個令劉書源覺得他恐怕精神出了些問題的發現。
氣泡水很快端上來，祝驚初抓著杯子，故作鎮定：“都過去了，他或許在我離開後想過我，但最後都變成了恨——”
劉書源像是聽到天方夜譚：“你說渙哥恨你？”
他兀自點點頭：“如果一個人的恨能自我消耗到這個地步，倒不如說，他恨的是找不到你的自己。”
祝驚初低下頭：“我聽說，他後來連聽到我的名字都反感。”
劉書源皺眉：“圓圓告訴你的？”他突然明白過來：“也難怪，當年有些事，她也不清楚內情。”
“比如，陸阿姨回寧市處理早餐店那次，渙哥課都沒去上，而是緊跟在她身後，追問你的消息。”
陸蔓本就對他的病和案底有所顧忌，希望兩人分開，自然沒有透露半個字。
“渙哥就沒日沒夜地守在你家樓下，誰勸都沒用，陸阿姨想悄悄走掉那天被渙哥發現了，她改口騙渙哥說是去車站接你，讓他不死心的話可以跟著去，渙哥滿心期待地去了，結果車站人山人海，一個轉頭，陸阿姨就不見了，更別說你。”
“你的手機號也空了，他從此算徹底失去了你的消息，後來因為他太久沒來上學，老吳頂不住校方要勸退他的壓力，去他家找他，才發現他不吃不喝地把自己關在家，都已經昏死過去了。”
“也是那之後，他才像徹底變了個人，絕口不提你的事，也不想聽旁人說起你，還做了轉學的決定，”劉書源聲音低下去：“渙哥本來不願意回他外公家的，他們對他也沒幾分親情，更像是希望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……我猜他回去是因為你。”
因為憑他當時的能力，想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，勢單力薄的少年只能讓自己先變得強大，才能上天遁地也要把她找出來。
祝驚初全程沒什麽表情變化，但心底的波瀾起伏，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她聽見自己問：“這次住院，是怎麽回事。”
到底是忍不住擔心。
“我也是偶然打電話過去，聽他助理說的，”劉書源擺明不願多說，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飛快點了幾下，隨後將手機推到她面前：“地址在這兒，真想知道的話，你自己去看看。”
//
一路上，祝驚初回想著劉書源說的話，連出租車幾時停在了醫院門口都渾然不覺。
直到出租師傅回過神，伸手在她眼前使勁兒晃了幾下，音量陡然拔高八個度：“美女？美女！”
祝驚初這才回過神，付過車費下了車。
她來到劉書源手機上記的樓層，循著標識牌一件件病房找過去，心裏還有些心亂如麻。
她不明白自己來這一趟要做什麽。
看看他，然後呢？
還沒找到答案，耳邊忽地傳來“鐺”一聲巨響，聽著像是什麽東西被掀到地上的動靜。
她循聲望去，一眼看到門邊的數字，又再次確認了遍，的確就是劉書源給的那個房號。
病人最需要安靜，難道是江渙行動不便撞到什麽了？她無意識地擰了擰眉，剛準備進去，就聽見女人歇斯底裏的質問：“你為了那個姓祝的小丫頭，算計我和你外公？！”
祝驚初生生頓住了腳。
下一秒，她聽見江渙漫不經心道：“是又怎樣？”
女人像是氣急：“你狼心狗肺，怎麽幹得出這種事！”
江渙的聲音陡然轉冷：“拿她威脅我的那一刻起，你們就該料到今天的局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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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
翌日, 祝驚初先後接到常宇和李家那邊打來的電話，向她問起了前一晚發生的事。
她只說前不久曾搭過江渙的便車，他記得她家地址, 見她喝多了酒，就好心順道送她回去了。
不管旁人信不信，她堅持這套說辭，也的確是這麽麻痹自己的。
即使那晚的最後，他說和楊舒意沒什麽關系, 但除此之外同樣令她受不了的，是他的反覆無常。
她不想像現在這樣，他一舉一動都充滿強烈的占有欲, 卻從不肯開口說一句喜歡, 只留她時刻在他接近自己是出於愛還是恨的揣測裏搖擺。
如果相互靠近只會彼此折磨, 還不如徹底一刀兩斷, 各安天涯。
她努力忘記江渙的存在，卻在那之後某一天，忽然接到了陸蔓的電話。
照例問了幾句她的近況, 陸蔓遲疑地問了句：“小初，你是不是……跟小江那孩子還有聯系啊？”
祝驚初心下一緊，反問道：“媽，怎麽突然問這個？”
雖然之前在寧市偶然撞見那次，祝驚初再三跟她保證和江渙只是偶遇, 並且以後大概也不會有聯系，但到底是自己養大的，現下聽她這麽一問, 陸蔓就知道自己說中了。
她嘆口氣：“現在不都在給老式樓梯房加裝電梯嗎？但你也知道，咱們小區因為樓房結構問題, 安裝難度很大，加上不少人不願出這個錢，就擱置了。
“但前幾天，我們單元樓下突然來了一隊工人，在那兒叮叮當當敲打著安裝軌道和那種折疊座椅式爬樓機，可以從一樓直接坐上樓。
“我以為是誰家老人腿腳不便才裝的，還跟你爸說要是我們長住也可以咬咬牙安一個，結果你猜怎麽著？軌道真就安到了我們家門口，我問工人，人家說有個老板已經付過錢了，我們只管用就是。”
不用陸蔓再說下去，祝驚初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三層樓的折疊坐式爬樓機價格不便宜，陸蔓考慮到他們遲早要回江城，沒舍得花這個錢，可眼下有人一聲不吭就把東西安到了他們家門前。
她問過常宇，對方對此全然不知，祝驚初更是如此，思來想去，會這麽做的只可能是江渙。
祝驚初幾乎是瞬間做了決定：“媽，您問過工人師傅那臺機器的價格嗎？”
陸蔓報了個數。
雖然昂貴，但她積蓄裏還拿得出這筆錢。
下班後，祝驚初第一次主動撥出那串沒有備註，卻不知幾時在腦海裏根深蒂固的手機號。
不過兩秒，電話便被人接起。
江渙原本正在開會，看到來電顯示，當即擡手打住了匯報到一半的下屬，仿佛生怕那端只是不小心摁錯，亦或反悔掛斷一般。
“餵，”他將手機貼到耳邊，瞬間柔和下來的表情令在場的所有人咋舌，“怎麽了？”
眾人面面相覷，懷疑自己眼花：剛才那是他們認識的江總嗎？明明接到電話的前一秒，他還冷峻而嚴厲，做匯報那人冷汗都密密麻麻滲了一腦門。
他起身，快步走出會議室，卻在推開門的那一瞬，聽到祝驚初客套疏離地說了句：“麻煩江總給我一個銀行卡號。”
他一頓，明明猜到了她想幹嘛，卻還是明知故問：“做什麽。”
“江總，”祝驚初語氣淡淡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：“無功不受祿，我不會平白欠您一樁人情，還有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，我不想再和你牽扯不清。”
最後那句話猶如無數根尖刺，將江渙紮得體無完膚。
他沈默了許久，緩過那陣心臟被人擰成一團的痛感，才啞聲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“就當是我……失控對你的補償。”
“放心，”像是知道她下一句會說什麽，在她開口之前，他閉了閉眼，先一步堵住她的話頭：“我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至少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。
//
那之後，江渙果然如他所說，不再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她面前。
只有一次，她偶然聽到他的名字，是因為葉玖玖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——
李詩鑰的生日派對上，她拍了不少照片和視頻，隔三差五往自己的小號上發，給粉絲營造一種自己身處上流交際圈的錯覺。
網紅的世界本就真真假假，倒也沒什麽，事情鬧大，是因為她在一條plog裏露出了和江渙的合照，角度很巧妙，乍一看就像她站在前面舉手機自拍，而身後的江渙深情凝望著她。
互聯網時代，江渙沒多久便被人扒出疑似鐘氏太子爺的身份。
葉玖玖沒有正面回應卻點了個讚，間接證實了這個說法，引得一眾粉絲發出羨慕的感嘆：“總裁和他的小嬌妻”“霸總文學照進現實”“難怪玖玖沒有和男搭檔日久生情，私下原來吃這麽好”“……”
對這些評論，葉玖玖一概沒有回覆，既沒承認也沒否認，但鑒於她一貫模棱兩可的處事方式，粉絲都覺得這是一種默認。
但很快，有人質疑這張照片是錯位拍攝，造成兩人前後相貼的視覺效果，導致評論區各執一詞，吵成一團。
葉玖玖照樣沒對此做出解釋，卻在最新一條更新裏發了張照片，配文：衣服剪裁是不錯，可惜掉地上沾了灰，一洗就報廢【心碎.jpg】
眼尖的一眼看出那是江渙身上的外套，像是打了勝仗的鬥雞，趾高氣昂地@之前質疑錯位拍攝的人，問對方如果不是真情侶，外套怎麽會在葉玖玖那兒。
原本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了，可視頻熱度不小，很快被鐘氏秘書團裏的人看到，傳到了當事人，也就是江渙本人那裏。
葉玖玖連同她的編導和部門主管當即被叫到辦公室，桌子被副總拍得震天響。
“你碰瓷誰不好，挑那位財神爺去碰瓷？你知不知道連大老板對他都客客氣氣的，生怕出岔子啊，你呢？說難聽點，要不是公司一直砸錢給你做號，有人知道你葉玖玖是誰嗎？”
副總幾乎是指著人鼻子在罵，平時囂張慣了的葉玖玖這會兒也只能泫然欲泣地小聲爭辯：“都是粉絲瞎猜，我也沒明確說過……”
“行了！平時你搞些小動作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，這事兒，”副總不吃她那一套，只覺一個頭兩個大：“我說了不算，等著看鐘氏那邊怎麽處理吧。”
葉玖玖：“要不讓我見見江總，我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副總腦袋搖成了電風扇。
“見你？”他像是聽了個笑話，“你看江總最近來公司了嗎？聽企劃部那邊說，鐘氏最近有大動作，江總忙得腳不沾地，你多大面子啊？”
一句話懟得葉玖玖啞口無言。
門外，來匯報各大賬號狀況的祝驚初收回敲門的手，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工位。
心想，這世上果真沒有誰離了誰不能轉，她也好，江渙也罷，撇開彼此，工作生活照樣會回到正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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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正式來臨前，祝驚初意外收到了劉書源的信息，請她出去吃個飯敘敘舊。
她有些詫異，問是不是石欣媛也來江城。
很快，他回了消息。
【劉書源】：圓圓沒來，就我自己
【祝驚初】：你出差？
對話框上方斷斷續續顯示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”，卻遲遲沒等到回覆。
祝驚初覺得有些好笑，剛想問什麽事值得他這麽吞吞吐吐，對話框裏就彈出了新的消息。
【劉書源】：其實我這次，是專門來找你的
他不像以往那樣，張口閉口就調侃地叫她“小豬豬”的綽號，令祝驚初也跟著嚴肅起來，總覺得出了什麽事。
下一秒，她看見他問：渙哥住院了，你知道嗎？
隔天，周末。
祝驚初抵達和劉書源約好的飲品店，後者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，杯面上的拉花被他攪得亂七八糟，和棕褐色的咖啡液融為了一體。
“我不是故意遲到的，”她走過去，隨手放下包，“周末江城哪哪兒都堵。”
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要跟她聊聊江渙的事，她還有些不習慣，盡量保持著輕松的語氣，試圖找回學生時代那種輕松的氛圍。
豈料，劉書源擡起臉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。
祝驚初怔了怔，剛想說話，就被拿著平板過來點單的服務員打斷：“您好，請問喝點兒什麽？我們店的招牌是冰美式——”
“她不喝咖啡，”劉書源打斷對方，莫名問了句：“有酸梅湯嗎，不要茶包泡的，多加桑椹自己熬的那種？”
寧市本地居民有在盛夏熬冰鎮酸梅湯和綠豆湯消暑的習慣，江城這邊卻不然，更何況這個季節，還遠沒到喝冰鎮酸梅湯的時候。
她對手熬酸梅湯的記憶，還停留在江爺爺健在的時候。
她看一眼劉書源，對一臉為難的服務員搖了搖頭：“別聽他的，一杯西柚氣泡水，謝謝。”
等服務員如釋重負地走遠，她才轉向劉書源：“怎麽突然刁難人？”
劉書源還是那副表情，認真地看著她：“我不是刁難她，我是想看看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下一秒，他如同洩氣的皮球，恢覆本性，往桌上一趴：“小豬豬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？”
祝驚初一楞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劉書源直起身，猛灌一口咖啡，又酸又苦，他齜牙咧嘴：“你走之後，我和高鴻鳴怕渙哥出事，有次去他家找他。”
“一進門，就看到他在院子裏寫作業，旁邊的桌子上就放著兩碗酸梅湯，高鴻鳴開玩笑問，是不是提前猜到我們要來，特意為我們準備的。”
高鴻鳴正好口渴，說著伸爪子就去端，結果被江渙伸手擋開，他語氣疏淡，好似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話：“冰箱裏還有，這是留給爺爺的。”
原來在懷念江爺爺。
兩人對視一眼，高鴻鳴轉向另一碗：“那我喝這個。”
誰知，又被江渙擋了回去，高鴻鳴哭喪著臉：“渙哥，這又是給誰的？”
“她的。”
沒有指名道姓，但兩人都聽懂了，這個“她”指的是誰。
他自言自語般：“我熬了很多，但都比不上爺爺做的味道，她是不是因為這樣，才總也不回來。”
……
那是繼他對空氣說話之後，第二個令劉書源覺得他恐怕精神出了些問題的發現。
氣泡水很快端上來，祝驚初抓著杯子，故作鎮定：“都過去了，他或許在我離開後想過我，但最後都變成了恨——”
劉書源像是聽到天方夜譚：“你說渙哥恨你？”
他兀自點點頭：“如果一個人的恨能自我消耗到這個地步，倒不如說，他恨的是找不到你的自己。”
祝驚初低下頭：“我聽說，他後來連聽到我的名字都反感。”
劉書源皺眉：“圓圓告訴你的？”他突然明白過來：“也難怪，當年有些事，她也不清楚內情。”
“比如，陸阿姨回寧市處理早餐店那次，渙哥課都沒去上，而是緊跟在她身後，追問你的消息。”
陸蔓本就對他的病和案底有所顧忌，希望兩人分開，自然沒有透露半個字。
“渙哥就沒日沒夜地守在你家樓下，誰勸都沒用，陸阿姨想悄悄走掉那天被渙哥發現了，她改口騙渙哥說是去車站接你，讓他不死心的話可以跟著去，渙哥滿心期待地去了，結果車站人山人海，一個轉頭，陸阿姨就不見了，更別說你。”
“你的手機號也空了，他從此算徹底失去了你的消息，後來因為他太久沒來上學，老吳頂不住校方要勸退他的壓力，去他家找他，才發現他不吃不喝地把自己關在家，都已經昏死過去了。”
“也是那之後，他才像徹底變了個人，絕口不提你的事，也不想聽旁人說起你，還做了轉學的決定，”劉書源聲音低下去：“渙哥本來不願意回他外公家的，他們對他也沒幾分親情，更像是希望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……我猜他回去是因為你。”
因為憑他當時的能力，想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，勢單力薄的少年只能讓自己先變得強大，才能上天遁地也要把她找出來。
祝驚初全程沒什麽表情變化，但心底的波瀾起伏，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她聽見自己問：“這次住院，是怎麽回事。”
到底是忍不住擔心。
“我也是偶然打電話過去，聽他助理說的，”劉書源擺明不願多說，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飛快點了幾下，隨後將手機推到她面前：“地址在這兒，真想知道的話，你自己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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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，祝驚初回想著劉書源說的話，連出租車幾時停在了醫院門口都渾然不覺。
直到出租師傅回過神，伸手在她眼前使勁兒晃了幾下，音量陡然拔高八個度：“美女？美女！”
祝驚初這才回過神，付過車費下了車。
她來到劉書源手機上記的樓層，循著標識牌一件件病房找過去，心裏還有些心亂如麻。
她不明白自己來這一趟要做什麽。
看看他，然後呢？
還沒找到答案，耳邊忽地傳來“鐺”一聲巨響，聽著像是什麽東西被掀到地上的動靜。
她循聲望去，一眼看到門邊的數字，又再次確認了遍，的確就是劉書源給的那個房號。
病人最需要安靜，難道是江渙行動不便撞到什麽了？她無意識地擰了擰眉，剛準備進去，就聽見女人歇斯底裏的質問：“你為了那個姓祝的小丫頭，算計我和你外公？！”
祝驚初生生頓住了腳。
下一秒，她聽見江渙漫不經心道：“是又怎樣？”
女人像是氣急：“你狼心狗肺，怎麽幹得出這種事！”
江渙的聲音陡然轉冷：“拿她威脅我的那一刻起，你們就該料到今天的局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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